那个炎热的下午  推开旁门  偶然注意到绳缆上那正在歇息的红蜻蜓
它纤细的身上架着红彤彤的双翅  以高雅的姿势  悬挂在线上
红色的蜻蜓是我小时候的小小英雄么?
… 我们都已经长大  好多梦正在飞  就像童年看到的  红色的蜻蜓

回到童年的记忆中那偏僻的乡镇  马鲁地

婆婆自两年前中风后  多半待在家里  除了定时到镇上去复诊
其余的时间都留在家  坐在客厅的休闲椅上  双脚一伸  守在老旧的电视机前
再不然就随手拿起电话的听筒来  与远方的子女们通电话

她年纪老了  耳朵聋了  视觉模糊了  头部昏昏的  脸色十分憔悴
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有气无力的四肢  拖着曾瘫痪一时的右肢  步履艰难
她总是说  自己傻傻地坐在家里  没有用了
我让她讲故事  我将她的故事写下来
她笑呵呵地说自己的故事不好听  不过却是真实的

对于自己的病痛  她有吐不完苦水
总是感叹以往自己无法体会病痛的苦楚  失眠的无奈
糖尿病  高血压  胆固醇偏高  几度中风后  失去自由行动的能力
病魔终日缠身  而今  她方能体会  生病真苦
年轻力壮的时候  她卖命苦工  抚养七个儿女  长大成人
日子再怎么艰难  她始终咬紧牙根熬下去  也不觉得苦
而今  早晚面对着数不清的药丸发愁  为着安全着想足不出户
终日困在家中  失去行动的自由  陪了健康
人到老以后  她才明白  何谓真正的痛苦

我们岂不是这样么  战争带来的破碎  谣言带来的裂痕  罪恶的束缚
痛苦的滋味  忧郁的漩涡  寂寞的难耐  分离的伤感  相思的愁苦
除非身在其中  亲身经历人生的杂味 否则  我们永远都无法明白

感叹和怨言声中  隐隐含着她十分微小的信心
疼痛的时候  她只有哀求她的上帝减轻她的痛苦  将自己的担子卸下
桌子上摆放着圣经  昏花的眼睛  已经不容许她读安慰的话语了
尽管她总埋怨自己不够长进  灵性软弱  但可以支撑着  活到今天
可以有个诉苦的对象  交托的手扶持着她  她已经感到很庆幸了

今天是农历二月十五  她的七十一岁大寿
好友照例买了件鲜红色的上衣送给她  准备今晚上酒家庆生
衣服的尺寸宽松  因为顾虑到中枢神经受伤后  右肢局部僵化
对她而言  更衣已经不再是件轻易的事  就像其他琐碎的事务一样
这些日子来  病痛的折腾  让她消瘦的身影显得更为凄惨
她自称老古董  废人

即便如此  我告诉她  压伤的芦苇  他不折断  将残的灯火  他不熄灭

婆婆  祝你生日快乐!

笔于 2012 年 3 月 7 日  中午时分 (: